父親,近來天氣漸漸好轉
冬日堆放的草藥熬煮殆盡
水槽裡盪來幾只湯碗
昨日的碗底殘留家事的裂紋
藥的苦味蜿蜒滲入縫隙
深夜,似乎有誰來敲門
廚房後門那口大灶竟被沒收
老屋裡的阿嬤也不在了
三樓透天厝取代她在馬太鞍的菜園
種菜時戴的斗笠沒有掛在牆上
菜櫥裡親手醃漬的鹹菜徒勞地腐爛
我看著你也倉惶地走向黑夜
尋覓進入黑暗中消失的
你的母親
屋裡一片凌亂,定是有誰翻箱倒櫃
卻忘了帶走一家人的回憶
我凝望神明桌前放肆的一灘水
滴滴答答撞擊家裡地面,近乎崩解
記憶舊址。該是收拾屋子的時候
我終於開始像你,父親
在黑暗中跪地尋找著
有什麼遺物能復原這裡的碎片?
絲瓜棚撫育的蜂群,守護家園花粉
保安寺庇佑孩童長大的香,一貫安詳地
留下祖孫重聚夢境的部分,遠離
台北病院徵狀。骨灰沉如斷崖
檀香洶湧回鄉公路,骨甕於懷抱之中
過懷客橋,海岸山脈重見了故人
思念與慰藉每每完整故鄉,直至盡頭
父親,花蓮的天空有我們一家團聚
(附註1)馬太鞍:
是花蓮縣光復鄉馬錫山山腳下的一個阿美族原住民部落,亦是阿美族最大的部落之一,現今以大馬太鞍(大同、大馬、大平、大華村)為部落的中心。鄉內居民漢人與原住民大約各半。
(附註2)懷客橋:
位於台11丙線7.5K里程牌(光華~溪口),又稱「東華大學聯外道路」,跨越花蓮溪支流「荖溪」。